專做朝鮮旅游的英國人

   尼古拉斯•邦納經歷過一次重要的人生抉擇：一方面，他受邀出任距自己出生地英國柴郡(Cheshire)不遠的謝菲爾德大學(Sheffield University)教職；另一方面，他那時又想創辦專赴朝鮮旅游的公司。“這是我平生唯一一次深感不知所措的時刻。”53歲的邦納在他北京的寓所一邊吃午餐一邊對我說。他自1995年以來就一直定居北京。“我當時真是暈菜了。”

   最終他決定創辦赴“隱士之國”(Hermit Kingdom)旅游的公司。邦納的熟悉身影如今時常出沒于自己所在的小區。每次騎車從自家到“高麗之旅”公司(Koryo Tours)上班時，打招呼問候聲不斷。他的公司陳列著很多朝鮮圖片，算是對他在這個全世界最為封閉的國家開展的旅游項目有個初步了解。

   到目前為止，他與自己的合伙人西蒙•科克雷爾(Simon Cockerell)已成功安排2萬多西方游客赴朝鮮旅游（盡管整個行程受到朝鮮政府嚴格管控），他倆希望這種旅游能對朝鮮有一定了解，并增進朝鮮與外部世界的相互理解。

   在多數世人眼里，朝鮮是國際社會的“棄兒”。邦納提倡加強與朝鮮進行接觸，這已遠遠超出旅游本身的范疇。他與科克雷爾把自己的大多數存款都投資到了3部記錄片以及在朝鮮拍攝的一部故事片。

   公司拍攝的首部影片，讓邦納重回英格蘭北部地區。這部影片講述了1966年的那支朝鮮足球隊過五關、斬六將，最終成功晉級世界杯八強的故事。《人生的賽事》(The Game of their Lives, 2002)由來自謝菲爾德的丹尼爾•戈登(Daniel Gordon)執導。1966年時的邦納還是個毛孩，不可能參加到英國普通民眾支持朝鮮隊的拉拉隊中去，但在影片中，這支球隊的“原班人馬”來到米爾德斯堡(Middlesbrough)后，現場3萬名觀眾站起身長時間為其鼓掌，邦納深切感受到了昔日盛況。

   邦納在回憶這次赴英行程時說：“我們的影片拍了很多時間，真得花了太長的時間，最終完工了。與出演的演員們喝酒聊天，他們說很高興能‘重回’英格蘭。沒過多少時間（真的就有了這種感覺），就真的回到了米德爾斯堡。”

   總部位于北京的大本營“高麗之旅”公司成了平壤電影節（每兩年舉辦一次）的國際聯絡站；它還幫助朝鮮藝術參加2014年威尼斯雙年展(Venice Biennale)。今年四月，旅行社安排西方運動員參加了平壤馬拉松賽。2014年10月，因擔心埃博拉病毒擴散，朝鮮關閉了邊界（直到2015年3月才重新開放）后，開始退還西方參賽者的定金，把旅行社員工急得平添了幾根白發。

   邦納深信必須與朝鮮進行接觸才能改變它，而朝鮮因美歐制裁（旨在迫使平壤政權放棄核計劃）而深受打擊 。那些西方人認為與朝鮮進行任何形式的交往（包括旅游在內）會給平壤的統治集團增加經濟支持度以及道德合法性，他認為這些西方人“有點天真，盡管對方覺得自己同樣天真。”

   他為何如此樂觀，部分原因源于他在中國的生活經歷。邦納于1993年首次來到中國，當時的中國與西方的關系仍處于冰點，原因是四年前政府在天安門廣場血腥鎮壓抗議民眾。

   1995年，他永久定居北京，并投資開了Poachers Bar酒吧，當時它是外國僑民與中國新潮人士最喜歡光顧的地方。正如邦納說：“我們當時的顧客中，既有美國海軍陸戰隊員、俄羅斯黑手黨、中國姑娘，也不乏蒙古黑幫。”

   他同樣是在1993年第一次去了朝鮮旅游。“當時，從北京到朝鮮的旅程安排得‘嚴絲合縫’，兩個國家其實沒啥差別，都仍在地鐵里安裝自動扶梯，正是這些，不由得讓我回想起1995年時的中國還很落后。”

   邦納曾在利茲都市大學(Leeds Metropolitan University)學習景觀建筑學，并于畢業后留校任教。長大后他原想當名鄉村護林員，但對亞洲景觀建筑萌生了濃厚興趣，于是想去看看朝鮮的景觀建筑，原因無它，只是 “當時無人了解”。

   “而后我意識到盡管中國正發生變化，也可以在其中小打小鬧一番——但你知道，我的老天，我能在朝鮮大有可為。”

   迄今為止，最大的挑戰來自《飛吧，金同志》(Comrade Kim Goes Flying)，這部由金光漢(Kim Gwang Hun)執導、耗資100萬歐元拍攝的娛樂影片（制作精美）講述了一位年輕煤礦女工在戰勝性別歧視以及階級偏見后，經過個人奮斗成長為一名雜技演員的勵志故事。邦納與制片人羅美花(Ryom Mi Hwa)以及聯合導演、比利時人安嘉•戴爾曼(Anja Daelemans)力推“女性奮斗”題材，以挑戰長久以來男性主導電影題材的狀況。

   邦納把拍電影與“高麗之旅”支持孤兒院（公司籌集資金后給孤兒院送食品）視作公司工作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在我看來，僅僅安排游客去朝鮮旅游遠遠不夠，旅游應是改善朝鮮民眾生活的一部分，而不能像去動物園參觀那樣置身事外。”

   《飛吧，金同志》是為數不多在韓國公映的朝鮮影片，盡管它的票房收入不盡如人意，但也算是小小的勝利。經濟制裁困擾著電影制作，由于國際銀行凍結了“高麗之旅”公司的兩個賬戶，使其無法順利轉賬。但邦納認為這部電影證明：如果國際社會投入更大精力財力去朝鮮進行接觸、而不是孤立它的話，實際效果會更好。

   “朝鮮面臨種種棘手問題。”他說，“在朝鮮開展工作困難重重，但若能持之以恒，定能出其不意開辟一片新天地。”